春风桃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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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儿女,行事与常人不同。但论起父子师徒之情,却也跟芸芸众生一般。我们以金庸小说中的父子情缘为例,可以照见世间种种的父子关系。
咬牙背锅型
如果在金庸群侠谱里找一个最悲催的背锅侠,那么非萧峰莫属。
萧峰虽然出身贫苦,但从小就被少林高僧收入门下,学艺精湛。长大后进入天下第一大帮派,一路搏杀,不到30岁就升任帮主,而且威信极高,人人敬服。
不仅如此,他还是天纵奇才,将丐帮传统武学“降龙二十八掌”浓缩提炼为“降龙十八掌”,打造出了天下第一的武功绝学(少林扫地僧权威认证)。可谓意气风发,前途无量。
谁知道风云突变,一个因爱生恨的女人就把萧峰拖入了泥潭,紧跟着接二连三的杀人灭口事件让萧峰背上了N口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黑锅。不仅如此,追查真凶的路上,萧峰还失去了生命中最爱的女人阿朱。怎一个惨字了得!
《天龙八部》萧远山剧照
可是真相突然揭开,少林寺前,传闻中早已命丧雁门关的父亲萧远山突然出现,坦然承认,那些江湖名宿都是命丧他手。不仅如此,他还一脸问心无愧,振振有词。
击杀像智光大师、赵钱孙这些参与过雁门关截杀的武林中人,还算事出有因。可是袭杀萧峰的养父母乔三槐夫妇,萧远山给出的原因竟然是:“那乔氏夫妇冒充是你的父母,既夺了我的天伦之乐,又不跟你说明真相,那便该死。”纯粹蛮不讲理!
更有甚者,他冒充萧峰,偷袭其授业恩师玄苦大师,让萧峰背上弑师的罪名,只是因为“这些南朝武人阴险奸诈,有甚么好东西了?”
那一刻,相信萧峰几乎一口老血喷出,却只能硬生生地咽回去,咬着后槽牙说出“这些人既是爹爹所杀,便和孩儿所杀没有分别,孩儿一直担负着这名声,却也不枉了。”
这无数口黑透底的飞来大锅,他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只能认了。
《天龙八部》萧峰剧照
我们的生活中也常有萧远山这样蛮横偏激、做事极端的“铸锅型”父亲,我们也许时不常地背一些莫名的黑锅。我们也许郁闷,也许无奈,甚至愤懑,但却总会在背锅后,依然对他们眷恋不舍。
因为他们的名字叫父亲,在你稚嫩的儿时,他们曾呵护你,照顾你,甚至豁出性命保护你。
一世人,两父子,爱也是你,怨也是你,只能闷一口酒,把这口锅咬碎了吞下去!
情深缘浅型
金庸小说的男主,大都身世悲惨,要么是身负血海深仇的遗腹子,要么父母双亡或者被仇人拐去。
世界悲惨如斯,但总有一些短暂却温暖的画面,在他们人生的某个时刻点亮他们的记忆,令他们感觉到来自父亲深刻的爱。
比如在《雪山飞狐》和《飞狐外传》两个故事里都担纲男主大任的胡斐,生下来不过几天变遭遇惨变,父母双亡。原本母亲临终前将他托付给大侠苗人凤,却不料变故迭生,若不是小伙计平阿四舍了一条胳膊拼死保护,他几乎命丧当场。
在《雪山飞狐》中,当年的小小婴儿长大了,来到雪山之巅,风云际会,报仇雪恨。
随着众人的讲述,我们看到了当年小婴儿出生时的点滴细节。
《雪山飞狐》胡一刀夫妇剧照
他出生在沧州乡下的一间客店里,母亲在一个雪夜临盆产子,一个乡下跌打医生帮忙接的生。他生下来第一天就被父亲“用指头蘸了酒给他吮”,“这小子生下不到一天,吮着烈酒非但不哭,反而舐得津津有味。”(情节虚构,切勿模仿,体会意境即可。)
他的父亲胡一刀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惩奸除恶,从不手软。本来约了苗人凤一决生死,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天不怕地不怕,今晚抱着孩子,见到金面佛进来,他把包袱往桌上一放,眼角向孩子一晃,我就全身出了一阵冷汗。”
胡夫人告诉他,他不是怕苗人凤,是“怕他害我,怕他害咱们的孩子”。
决战前夜,医生阎基看到他抱着孩子哭,“孩子,你生下三天,便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将来有谁疼你?你饿了冷了,谁来管你?你受人欺侮,谁来帮你?”
是什么让一个凶恶粗豪的汉子如此感性柔软地落泪?当然是因为那个小小的婴儿。正所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后来一场剧变,夫妇同死,小小的胡斐成了孤儿。虽然际遇非凡,成为一代大侠。可是在胡斐心里,最温暖的画面,恐怕还是在父亲怀里舔酒的时光。
我们的父母成长在作风硬朗的年代,一切小资情调都是被批判被鄙视的存在。久而久之,他们跟我们交流的方式,总显得有些别扭,那些感性感人的话打死也说不出口。
但如果我们细心观察,总会在他们为我们留的每一盏灯、每一道爱吃的菜、每一次徘徊门前等待的背影中,看到父亲深深的爱。
如师如父型
身为金庸笔下的大侠,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跟父亲一起长大,但是如果运气够好,你可以遇到一位如同慈父一般的好师父。
好师父的杰出代表,前有张三丰,后有陈近南,完全可以在徒弟的生命中扮演父亲的角色。
《倚天屠龙记》张三丰与少年张无忌剧照
张三丰是金庸笔下最好的师父,没有之一。
他业务能力超强,连最骄傲的灭绝师太都以剑法世间第二为荣,只因为第一是张三丰。
他创新能力一流,一百多岁了还能自创一套绝世武功太极剑,挥洒间击败江湖名宿。
他教学能力顶尖,武当七侠一个个拉出去都可以开宗立派,创业当CEO。
他明事理不迂腐,弟子娶了魔教大小姐为妻,也可以一笑了之。
他爱徒如命,为了保护张翠山,敢以百岁之躯的身份跟六大门派叫板;为了救张无忌的命,又不惜折节下腰,以武当派的绝学去少林寺求换《九阳神功》残卷。
他并非一味仁慈,当断则断,发现门下徒孙宋青书欺师灭祖,他也有一掌毙命的果决。
他简直就是江湖子弟梦寐以求的良师慈父,虽然他没有儿孙,但他对自己这几个徒子徒孙,却每每真情流露,不似世外高人,反而像我们生活中慈祥和蔼的老父亲。
他百岁寿诞之前,恰逢五弟子张翠山从海外归来,他“陡然间见到张翠山,忍不住紧紧搂着他,欢喜得流下泪来。”
待得张翠山夫妇自尽,他发现小小的张无忌身受重伤,几乎不治,张三丰竟老泪纵横,哭道“翠山,翠山,你拜我为师,临去时重托于我,可是我连你的独生爱子也保不住,我活到一百岁有甚么用?武当派名震天下又有甚么用?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完全没有高人气派,却至情至性之极,每每看到此处,都让人鼻酸泪目,感动的一塌糊涂。
所以,长大以后的张无忌尽管找到了外公和舅舅,但他心目中最敬爱的那个人,始终是师祖张三丰。
《鹿鼎记》陈近南与韦小宝剧照
同样,在烟花柳巷市井间长大的韦小宝,生命中从来都没有父亲这个概念。直到他遇见了陈近南。
尽管陈近南为人严厉,一见面就考校他功夫,还经常板起脸来教训他约束他,可是洞悉人情的韦小宝,却从这些举动中看出了师父对他的拳拳爱心。
所以,爱钱如命的韦小宝才会愿意把《四十二章经》里的藏宝图都交给师父。
当师父死后,韦小宝伤痛欲绝,“他从来没有父亲,内心深处,早已将师父当成了父亲,以弥补这个缺陷,只是自己也不知道而已;此刻师父逝世,心中伤痛便如洪水溃堤,难以抑制,原来自己终究是个没父亲的野孩子。”
每个人都想有一双完美的父母,但是世界真实如此,唯独没有完美。虽然有缺憾,但父母亲情却总能给我们一些温暖心灵,安定灵魂的力量。
江湖父子,也是世间父子。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就喝一杯吧!如果不够,那就再来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