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伟大的山水诗人,也是人们心目中著名的隐士。
然而,笔者认为陶渊明不是隐士,而是逸民。
所谓隐士,还是想在体制里讨生活的人,之所以隐,还是怀着某种目的,
或政治失意,暂时避祸,或以退为进,谋个一官半职。
而逸民,是在体制外寻找生活与自我的人。
陶渊明是逸民,不是隐士。他不想做官,也没有政治抱负。
他出来做官,主要是为了解决生活问题,当做官与自己的内心相冲突时,他就辞官不干了。
陶渊明写《归去来兮辞》时,还有抱怨与任性,
类似于“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当他彻底决定不做官,而是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时,他才找到真正的自我。
他写劳动中的喜悦与辛酸,他写自己和农民邻居生活中的欢乐与悲伤,
他写一个普通人感受着生老病死时的复杂心境。
陶渊明的回归,不是回到了桃花源,而是回到了劳动者本身,回到了自己的内心。
在《归园田居其三》这首诗中,他这样写自己劳动的状态: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生活困苦时,陶渊明甚至有过到邻居家讨饭吃的经历,
而邻居是那么善解人意,《乞食》一诗记录了这件事情:
饥来驱我去,不知竟何之?
行行至斯里,叩门拙言辞。
主人解余意,遗赠副虚期。
谈谐终日夕,觞至辄倾杯。
情欣新知欢,言咏遂赋诗;
感子漂母惠,愧我非韩才。
衔戢知何谢,冥报以相贻。
陶渊明被认为是中国山水诗的开创者
但他其实没有行走过很多地方,无非是往返于南京与九江之间
他所写的山水,并非那种不带人间烟火气的世外仙境,
他也不是带着赏玩的闲适心境写山水,
他写的是身边的风景、眼中的自然、生活的日常,
他记录的是四季的变化,光影的更迭和自己的生命感受。
山水在他心中,他也在无处不在的山水中。
他的《饮酒·其五》系列,就写出了他心中的山水: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追随陶渊明看山水,
首先该去位于江西九江县砂河镇的陶渊明纪念馆,
此馆建于当地农舍之中,
茂林修竹,映带左右;河畔之侧,垂柳依依;
尤其几架豆角,点缀出一派农家田园气息,
恍惚间依稀可见陶渊明荷锄而归的身影。
追随陶渊明看山水,
还可以去看他诗中所表达的意象和意境,
当我们回到农村的故乡,家门口的风景或许就是山水,
秋天深了的时候,当我们去某地赏菊,想起陶渊明
我们是不是也会“欲辨已忘言”?
图一:陶渊明纪念馆里的湖畔豆角架。陶渊明纪念馆位于江西九江县砂河镇,建成于1985年,2008年起改为不收费的公共博物馆。有陶渊明纪念墓,陶渊明生平与诗文展室等。笔者是2009年去此处拜谒的,当时工作人员说正准备修建一个菊园。
图二:陶渊明纪念馆里的陶渊明墓,只是一个纪念墓。
图三:九江县附近的稻田。在此可以体会到《归去来兮辞》里所描写的“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绝非虚言,而是如实白描。
图四:庐山林间夕照。陶渊明纪念馆离庐山并不远,因此参观庐山的朋友,有时间一定要去陶渊明纪念馆看看。
图五:庐山东林寺的晋代古樟。东林寺为东晋高僧慧远所建寺庙,慧远是净土宗的始祖,与陶渊明有过交往,就生死灵魂问题展开过讨论,陶渊明是理性清明的人,视生死为自然,不相信有超越肉体的灵魂存在,因此他对到西方净土永享极乐世界的说教很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