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醇香酿,堂后刀斧手。杯中有烈酒,杯底有刀兵。古人云:凡物极则必反,凡乐极则生悲。杯中美酒亦在此列,水的外形,火的性格,早就了酒的极端两面性。
饮酒首先自然是一件乐事,举杯落盏,畅饮抒怀,娱情助兴,极尽欢畅。但是,酒中又时常暗藏凶险,凡饮酒之人不得不心怀三分警惕。在举杯之前就要提防,提防自己内心无端涌起的杂念,提防酒席之上他人递来的刀剑。恰如北宋哲学家邵雍在《安乐窝中饮》诗中有云:“离披酩酊恶滋味,不作欢欣只作悲”明末顾炎武也在《日知录》中直言:“酒之祸烈于火”诚哉斯言!千载史册,亡于酒者众,败于酒者众,衰于酒者不可胜数。
古人也乐于将这些反面教材记载于文史之中,留与后人,置于案头、谨记心头。光是春秋乱世之中,就有齐人饮酒斗勇,相啖而死;黎丘丈人醉酒,误杀其子;司马子反贪杯,误战被杀;匈奴由余纵情酒色,身擒国灭。种种故事,淋漓惨淡。
我为诸君再举一例,《吕氏春秋·长攻》记载:“虑所以取代,乃先善之。代君好色,请以其弟姊妻之……马郡宜马,代君以善马奉襄子。襄子谒于代君而请觞之,马郡尽。先令舞者置兵其羽中数百人,先具大金斗。代君至,酒酣,反斗而击之,一成,脑涂地。舞者操兵以斗,尽杀其从者。此文为春秋末晋国大夫赵襄子谋取代国之事。”这是一场阳谋,代国国君好色,赵襄子就将自己的姐姐嫁给代国国君,代国国君也以两马赠与赵襄子。两国得到交好使代国国君麻痹松懈,以致在赵襄子为其所设酒宴酣饮时,代国国君被侍酒者以大金斗酒器反击,脑浆迸裂而死,随从皆被杀。我们可以从两个角度看,从赵襄子方面看,是智谋取国;从代君方面看,却是纵酒误国。代君对襄子极力讨好之意失察,对数百跳舞者及用羽毛装饰之舞具(藏有武器)未加搜查,丧失应有的警觉,导致身死国灭。
到了另外一个场景《吕氏春秋·义赏》中,赵襄子又以按义行赏的由头,魏桓、韩康期而击智伯(当时晋国的实际掌权者),断其头以为觞,遂定三家,智伯是春秋末期晋国执政大臣,在晋阳之战被赵襄子联合魏桓、韩康期打败,被杀后首级雕刻上漆,被用作酒器,此后形成三家分晋的局面。
杯底刀兵寒光闪闪,不可不察,不可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