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

每当思索这句话，越发越觉得它言简意赅的概括了我的一生。

我的前半生似乎十全十美，但是哪有什么真的完美无缺。我的祖父是进士，他是科举制度的获益者，深知知识的重要性，而我的父亲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深受北洋政府重用。和晚清的高门大阀不同，我的祖父，我的父亲，我的叔叔都很新潮，他们不相信封建帝制，倡导新制，倡导民主共和。虽然思想很新潮但是爱好很传统，他们都喜欢喝点小酒。家里的聚会很多，其中一个父亲的弟子，和我很谈得来，他叫徐志摩。觥筹交错之间，他会吟唱几句不一样的小诗。听他念一些新奇的短句，就像在黄昏中被微风拂面。

我发现我爱上了这种新奇的句子，就着两三杯淡酒，眼前都是细雨、百花、圆月、白莲。我发现我是现代诗的天才。

林徽因

我是林徽因，一个会写诗的建筑师，当然，我还是一个演员。我常参加新月社举办的文艺活动，新月社是一个徐志摩、胡适等人在北京成立的社团。我扮演过泰戈尔诗剧《齐德拉》中的主角齐德拉公主，反响很好。演员可以演许多角色，而人只能扮演自己，我曾写信向许多人抱怨过这一点。徐志摩给我信中说“林小姐风度无改，谈锋犹健，兴致亦豪，且亦能吸烟卷喝啤酒矣”。左手夹着哈德门，右手抡着扎啤杯不是我的作风，他显然是不了解我的。不然我也不会嫁给梁思成。

新婚之夜梁思成问我：“有一句话，我只问这一次，以后都不会再问，为什么是我？”我说：“答案很长，我得用一生去回答你，准备好听我了吗？”我这么讨巧的回他，他都信了，我就喜欢他这一点。

林徽因与梁思成

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我享受了前半生的优渥富足，也受过了后半生的流离颠沛。那是时代的宿命，别无选择。

林徽因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我们全家辗转逃难到昆明。生活很艰苦，物质条件也不好，那个时候我的肺病复发，雪上加霜。我的叔叔林觉民曾说，亦以天下人为念，我觉得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也应该做些什么。所以我不出国，也不带着孩子们逃。也许没有为建筑学留下太多财产，不过我也是尽力而为。即使生活再艰难，我也会给孩子们讲诗歌，告诉他们战火纷飞之下中国的另一面，即使手头闲钱不多，我也仍爱喝几杯小酒，浅浅的眩晕，让我感到轻松，仿佛我化成了一片落叶， 让风吹雨打到处飘零；仿佛我化成了流云一朵，在澄蓝天，和大地再没有些牵连。

先生说，几杯过后的我魅力无限，他哪里知道，这魅力背后有多少纠结、愁思、幻想和自我安慰。

（作者周锦程，系酒水行业研究者、中国酒业智库专家欧阳千里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