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者大多喜欢论酒,这是在所难免的。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对酒一知半解或多有道听途说,又实在是对酒有着非常的喜爱,故而喜好发表宏论;有很少的一部分人喝酒、爱酒、懂酒,他们对于酒与饮酒一事可能不会有那么多的琐碎言语,而是言必求精、词必求准,常留文章字句于书册之中,传之后世。这一部分写酒、论酒的文史资料是千古中华酒文化的主要构成部分,而其中又尤以文士墨客所著最为宏大、庞杂。
文士论酒,大多文质兼重,讲究真实考据与文笔雕饰,旁征博引、意蕴丰厚。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论酒著作很多,其主要特点也大体相近,我们今日便以明代文人谢肇制的《五杂俎》为例,一窥其究竟。首先要说的便是这位谢肇制,其人不仅博学能诗文,而且精于制艺,在万历年间中进士,后来做到了工部郎中一职,在《五杂俎》一书中对酒作了大量论述。
论酒的第一步便是给酒的属性做一个总的定位:“酒者,扶衰养疾之具,破愁佐药之物,非可以常用也。”酒兼具实际的药理养护作用和稍带唯心色彩的消愁解忧功效,且直接断言:不能常饮、不能痴迷沉溺。
有了一个整体的定位之后,论酒大多都是围绕饮酒的多种弊处展开。毕竟,从古至今从来都是劝人饮酒易,劝人戒酒难。最能起到警醒作用的一大弊端便是:“酒入则舌出,舌出则身弃,可不戒哉!”饮酒醉酒之后,失去一部分理智控制口中会出妄言、举手投足也会有不当的行为动作,怎能不戒?从反面说的话,不饮酒则有三大好处:“人不饮酒,便有数分地位。志识不昏,一也;不废时失事,二也;不失言败度,三也。”其一是保持理智,不至于昏乱;其二是不浪费时间、不耽搁正事;其三是酒后失言、败坏德行。讲完道理之后再晓之以情,举例说明:“余尝见醇谨之士,酒后变为狂妄,劝渠力作。因醉失其职业者,众矣。况于丑态备极,为妻孥所姗笑,亲识所畏恶者哉。”引用自身亲眼所见的饮酒之人,不管平日里多么恭谨,在喝酒之后都会变得狂妄昏乱、丑态倍出,被自己的妻妾所嘲弄嗤笑。进而便是引经据典,讲述真实的有名有姓之人的论断:“陆相曰:诚如所言,已校五分矣。盖生平悔吝有十分,不为酒困,自然减半也。”“吾见嗜酒者,晡而登席,夜则号呼,旦而病酒,其言动如常者,午未二晷耳。以昼夜而仅二暑如人,则寿至百年,仅敌人二十也。”直言饮酒一事不仅让人陷入悔恨,更会损伤身体,折损寿命!
文士论酒,由浅入深,由表及里,颇有作文说理的风范,酒后茶余观之,亦有妙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