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是一种全身神经中枢神经系统抑制药,直接从胃进入血液,随即进入大脑,它能抑制脑组织中很多部分的神经元活力。这样的效果就使反应放慢,肌肉放松,并刺激副交感神经采取控制,释放血液中的多巴胺和血清素。它们对应了大脑中所谓愉快中枢的受体。在这个阶段的酒精,也就是俗称的“微醺”,将给我们带来良好的感觉,身体放松,情绪变得轻盈。
一个无法真正解释的反常医学现象,跟踪研究表明,滴酒不沾的人会比喝酒的人寿命短。乍一看有点不可理喻,摄入一种会增加患癌症、痴呆以及肝病风险的毒素怎么能让我们活得更长呢?
《酗酒:临床及实验研究》杂志上发表的一项新研究,使得这一反常现象更加超乎理解。研究跟踪了55到65岁之间的1824名参与者。研究者再一次发现,即使是排除了戒酒成功的酗酒者,禁酒仍然会增加死亡风险(考虑到曾经酗酒的人已经被酒精损坏了内脏,将他们计入结果可能会扭曲实验结果)。69%的禁酒者在20年的研究时间跨度里死亡,而只有41%的中度饮酒者去世(中度饮酒者死亡的概率也比轻度饮酒者低23%)。最古怪的地方是,重度饮酒者也比禁酒者活得长(只有61%的中度饮酒者在研究过程中死去)。换句话说,喝再多的酒,也比不喝要好。
我们生活在还原论的时代,每个跟踪研究的结果都要还原到最基本的层面上来解释。所以,这个研究无疑会让研究者去探索红酒中所含的抗氧化剂和白藜芦醇的益处,也会让人去探索酒精对心血管的好处,因为无论是喝啤酒还是烈酒,都能够提升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的含量,而这一化学物质无疑有益于身体健康。
这些都是重要的说辞,可以抚慰饮酒者的心灵。然而,我担心在还原论的狂潮中,将意外的实验效应用生化知识来简单解释可能会让我们错过研究的真正意义。
我们来考虑一下饮酒的文化历史。豪饮寻欢的最初目的是利用酒精的抗焦虑作用进行放松。这就是众所周知的“下班喝一杯”,可以消除八小时的精神疲劳并带来深层次的抚慰,使GABA受体上调,从而让大脑安静沉睡。(但是可别自我陶醉,虽然适量摄取酒精可能会减小应激反应,但血液酒精含量超过0.1%时,就会引发应激激素的大量释放,驾车的饮酒界限是0.08%。尽管也许你感觉到了微醺的轻松,但相信你的身体却正处在致命的危险中)就这样,白天的压力似乎消失了,我们可以在自我意识的反复折磨中得到暂时的间歇。长期持续的压力对我们真的很有害,因此一种能够有效中断压力的物质从医学层面来讲确实会有益处。
但饮酒不仅仅可以帮助放松,实际上,传统意义上的的饮酒在强调另一种也许更重要的作用——社交。早期,人们一学会发酵,就开始借助酵母边角料的效用举行大聚会,从巴比伦的丰收节到古希腊的酒神节,酒总是与聚会密不可分。原因很明显,酒精是令人愉悦的社会润滑剂,是消除人际焦虑的液体特效药。另外这也许能够解释为什么在这项新研究中,中度饮酒者比禁酒者有更多的朋友,能够得到高质量的来自朋友的支持。他们同样也更可能结婚。
而这跟长寿又有什么关系呢?最近几年,社会学家和流行病学家开始研究长期孤独的影响,结果发现孤独十分危险。我们是社会化的灵长类动物,当我们的社会网络切断时,我们更可能以各种理由死去(尤其是心脏病)。目前,禁酒和社会隔离之间的关系只是猜想,但考虑到长期的群体饮酒史(我们聚在一起时基本上是在喝酒),似乎适度饮酒会让我们更容易建立起人际关系,而正是这种人际关系让我们得以生存。
当然,人际关系也有独特的化学原理,涉及到多巴胺、催产素、加压素等等。但我认为在急于解密这些物质性的分子时,我们忽视了最重要的一课。也就是说,一些对健康最有益的东西不是来自瓶子里的混合物,也不是来自软胶囊里的浓缩药品,而是来自他人,来自我们三两杯酒后的闲聊。